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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青士椿馀考_《红楼梦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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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青士椿馀考

《红楼梦新证》


      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虽由刘铨福所藏,第一个为之作题记的却是青士、椿餘。其题记全文云:

        《红楼梦》虽小说,然曲而达,微而显,颇得史家法。余向读世所刊本,辄逆以己意,恨不得起作者一谭。睹此册,私幸予言之不谬也。子重其宝之。

                 青士、椿餘同观于半亩园,并识。乙丑孟秋。(有“青士”“椿餘”二朱文方印)

    他们早能看出小说作者的手笔的造诣与当时坊间俗传程本中所存在的窜乱之间的不相协调,怀有疑问,颇有见地识力。我因为要追索一下甲戌本流传的来历,便注意此本的藏者刘铨福与题者青士、椿餘二人。《刘铨福考》未写得之前,却先写了这篇《青士椿餘考》。今摘要重录于此,或亦不无些小参考价值。

      我原来不知道青士是谁,曾疑心或是朱篔(篔字青士,为其父朱秉鉴鹿坪辑刊《茹古堂诗文集》,同治间人)。随即因读《见在龛集》而寻着了青士、椿餘兄弟的“下落”。本文即据此集而稍加论列。

      《见在龛集》二十二卷,十二卷是诗,十卷是文。作者濮文暹,即青士。

      集首附有一篇江宁举人陈作霖所撰《濮公行状》,又有门人唐晏所撰的一篇传。前者已为闵尔昌收入《碑传集补》。参对诗集,使我们对青士的生平有了较清楚的了解。

      濮文暹,字青士,号梅瘦子,江苏溧水人。其父名瑗,字琅圃,道光丙戌进士,官四川涪州知州;卒于任。瑷遗四子:文暹居长,次文昇,字蘧生;次文昶,即椿餘;次文曦,字柚笙。

      文暹原名守照,补县学附生,因太平天国革命军兴,道阻,遂改今名而应顺天乡试,中咸丰己未(一八五九)恩科举人,同治乙丑(一八六五)会贡士,殿试二甲进士。历官刑部陕西司主事、员外郎,四川司郎中;京察一等简放河南开封府遗缺知府,题补南阳府知府,中间数经调署开封彰德,升用道员,赏戴花翎,加二品衔,“传旨嘉奖”。先后对提牢、断讞、“化凶”、“抚乱”、积谷、筑堤……,皆有“政绩”,以致“绅耆”献联建坊云:“召父杜母,包严欧宽。”--他是一个忠实于清封建统治利益而颇为皇帝和地主阶级所赏识的正统派官僚,但是只做到中级地方官,不是什么公卿大吏。

      传记资料又说他善忤内璫,风节凛然--敢于得罪当时权势极大的太监。这个人也笃守封建礼教的信条,据说曾刲臂医父,孝奉继母,友爱兄弟,敦睦亲友--所谓“至性过人”。他又精研内典(佛教的东西),通天算、地理、壬遁、刀槊诸术,好鼓琴。《天咫偶闻》卷二说他“诗古文得阳湖恽氏之传”。他和他三弟椿餘都喜欢作诗,集中附录了椿餘的一首长歌。

      妻陈氏,名藕青,封为“夫人”,能诗,集之卷四附有《与内子联句得七绝一章》。妹文漪,字弹绿,嫁典史何镜海芷泉,工诗词,有《弹绿女史诗稿》、《弹绿词》,后者徐乃昌已收入《小檀栾室汇刻百家闺秀词》第五集。又文湘,有《怀湘阁诗钞》,当亦文漪的姊妹行。这却是很值得一提的,也是“一门风雅”。

      文暹于继母殁后,年逾六十,服阙不再出仕,迁居金陵,优游园林,“拥高柳千株”。乙巳(光绪十一年,一九〇五),始就养于长子贤恪山东任所。宣统元年己酉十二月初九日卒,年八十岁。由此可以推知其生于道光十年庚寅(一八三〇一-一九〇九)。

      从资料看,青士、椿餘兄弟少小齐名;乡试同榜举人,会试殿试,又同榜进士,同出吴可读皋兰之门。当时科名中人把这种事传为“佳话”。从诗集看,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很深厚。他们和当时一切地主统治阶级一样,对太平军是持反动立场的。但对老百姓的态度,在清季官僚中还要算是较好的⑴。

      诗集卷四叶十有《寄椿餘弟四首》,其二云:

        群溺作孤援,岁饥民则丰。

    下有注云:

        谓弟赈溺事。凡养之自秋至明年春,十三万人,仍资送回籍。

    所以卷八叶十五《哭椿餘三弟》诗又说:

        初政汉之阳,声光功殊俗……其间最大事,援溺登平陆;一十三万人,到今尚尸祝。

    这是椿餘先卒,青士追念他初作汉阳知县时曾于灾荒饥年中救赈灾民十三万人,历时甚久,且资助回里。这在一个小县官来说,实在是事非容易。

      卷二叶二十一有《寄椿餘》诗:

        悲风从西来,浮云向东去;风云本同根,须臾不可遇。昨闻汝之官,已是十月暮;冬冬衙鼓催,森森有司怒;冻拳握手版,徘徊邀一顾。家居我厌客,阍者不敢诉;时于蒲团间,孤觑生死路。而汝复何堪,棘丛学鹭步。高浪升与沈,布帆新又故;风色故善占,虚舟安可住。去春长安花,今秋汉阳树。哀鸿遍大野,茫茫安所赴?莫设矰与罗,伤哉犯霜露;其惜稻与粟,悲哉思反哺。报国徒区区,区区不堪误。5U&I0t)d)T2q:t3i-h

    其所附《椿餘弟诗》云:

        老母牵儿双泪垂,弟妹赆兄囊中诗。诗未卒读泪先泻,是诗是泪两不知。阿兄送弟不辞远,五百里水江玻璃。陵云载酒旧游处,更留三日行迟迟。联床卅载仍苦别,恋此三日宁非痴?幸缓须臾罄怀抱,此意未许旁人窥。我今挂帆去尘海,君行应返三峨嵋;山中樵牧好问讯,松楸爱惜春风枝;檐桃窗竹尽手植,当门薜荔修藩篱。昔年远志今小草,问我尘俗谁能医?云霞慎莫扃洞府,且须留待归来时。呜呼身世积万惑,不隐非独寒与饥,茫茫人天恩未报,佛光如月当鉴之。何时家国了大愿,功行虽苦甘如饴。普贤道场僧更癯,(蘧生仲氏自称“普贤道场癯僧”)年来独力愁难支。作诗先寄长相思!

    引录这两首诗,则其兄弟二人的生活、仕宦、思想,感情,都一一分明,无待多费说解了。

      青士做刑曹时,完颜崇实(朴山,振威将军,谥文勤)聘为子师,宾礼甚挚;两次出使盛京,都以之相随,案牍章奏,悉以委任。崇实的花园子就叫半亩园⑵。他的《適斋诗集》卷一叶八有《重修半亩园落成》诗一首,有句云:

        但有客来皆不俗,纵无花处也含幽。

    同治九年庚午(一八七〇)青士有《半亩园赏雪分得九字韵》一诗,见卷四叶十三。其《寄椿餘弟四首》之三说:

        大雪海王邨(按即今琉璃厂),剩有梨花冻(酒名),东风半亩园,尘榻悬已重。

    注云:

        李笠翁所经营,今为崇朴山将军宅。

    诗句是追忆兄弟旧游,可见足踪常涉。但他们同在半亩园赏阅甲戌本并作题记,却是在“乙丑孟秋”,--那是同治四年七月,兄弟“联镳新贵”之际的事(其时青士年三十六)。崇实自订《惕盦年谱》叶六十四云:

        (同治四年乙丑)四月,榜发,大儿落第。而濮青士名文暹、其弟名文昶,同榜成进士。

    这是濮氏弟兄在乙丑年就已和崇实交游的证据。

      因此可知,青士、椿餘以及大兴刘子重,都是当时半亩园中“不俗之客”。

      可惜的是,《见在龛集》、《適斋诗集》中却全然寻不到和刘子重有关的线索。甲戌本究竟是崇实家原藏而持赠刘子重?还是刘子重所收而携往半亩园令崇实及濮氏弟兄同观,尚不可知。考索未周,姑记线索于此,以俟更详⑶。

                         一九四八年十月廿八日初稿。今摘录时略为修整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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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⑴濮文暹《提牢琐记》的题记可供参阅:“提牢,古狱吏也。位卑而责重,易孽亦易福焉。国家哀矜庶戮,不遗一夫,岂容愚贱妄议损益?然今昔异宜,变通乃久。虽曰小惠,无伤大体,亦圣朝所不废也。文暹循职无状,因时补苴,琐琐载笔,私备检点;科条所布,则概从略。自惟不文,体段懵如,意者劬妪絮语,病夫呻言,明知厌听,或亦有以谅其心矣。作《提牢琐记》。光绪二年十月阙提牢厅主事濮文暹谨记。”

      ⑵半亩园的情况,可参看麟庆《鸿雪因缘图记》,今不繁引。震钧《天咫偶闻》卷三有一则可备参考:

        完颜氏半亩园在弓弦胡同内牛排子胡同。国初为李笠翁所创,贾胶侯中丞居之。后改为会馆,又改为戏园。道光初,麟见亭河帅得之,大力改葺,其名遂著。(中略)(完颜氏)其先出金世宗,国初未入关时,已有显仕者。顺治中,阿什坦学士,字海龙,以理学著,……即先生之祖也。其后和存斋(世素)、留松裔(保)、完颜晓岩(伟)皆为一代伟人。见亭先生继之,崇文勤(实)、嵩文恪(申)继之。……文恪公官尚书,为余己丑座师。榜后极蒙嘉许,即以濮青士先生寿文见属。(下略)

      是震钧亦及识濮文暹。

    _  ⑶臞蝯《红楼佚话》曾言“又据濮君某言,其祖少时居京师,曾亲见书中所谓焙茗者,时年已八十馀……”濮姓较稀,此“濮君某”不知为谁,颇疑“其祖少时居京师”者,或与青士不无关系。参看王伯沆批《红楼梦》亦两次引及濮青士传述八十回后与坊本大异的情节。可见他对《红楼梦》是很爱探讨的。